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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0章 劍道癡者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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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日將傾之時,淩通突然感到一股壓力向他逼了過來,更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風拂過。

他不必睜開眼睛便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,身形立刻如靈雀一般閃了出去,在空中竟然倒掠了一下,射上另一株木樁。

“你不是他,你是誰?”淩通目中閃出一絲寒芒,冷聲問道。

一道消瘦的身影靜靜地立在淩通剛剛坐過的樹樁之上,手中卻是閃著寒芒的長劍。面部也被一塊黑巾罩住,頭上卻戴著一頂極高的帽子,眼神看上去極為冷峻。卻並不是一直以來指點淩通功夫的蒙面人,雖然淩通未曾見過對方之面,但憑直覺知道這一點。

“我是誰你不必管,我只想知道‘劍癡’在哪裏?”那蒙面人冷冷地道。

“什麽‘劍癡’、‘刀癡’的,我怎麽知道在哪裏,真是莫名其妙。”淩通嘀咕道。

“大膽,竟敢對本座如此無禮!”那蒙面人怒喝道。

“誰對你無禮了?無禮的人是你,一個大家夥卻來偷襲一個小孩,也不害臊,蒙著頭臉,一看就不是正人君子,天下哪有人會對你這種人有禮呀!”淩通惱怒對方偷襲,竟開口一陣亂罵,直讓那蒙面人目中寒芒四射。

“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,待會兒將你這張用來吃奶的嘴切成八瓣,看你還能說出些什麽?”蒙面人狠聲道。

淩通聞言,伸手一摸嘴巴,揶揄道:“我好怕哦!”

蒙面人大怒,喝道:“果然和‘劍癡’是一副德行,先宰了你這個臭小子再說!”

“慢,慢,你怎麽如此沈不住氣?一點高手的風範也沒有,難怪要蒙著臉不敢見人。”淩通後退了一步,搖手急道。那蒙面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和氣勢的確夠驚人,使得很少有實戰經驗的淩通禁不住有些心慌。

蒙面人一聽,果然強壓怒火,淩通所說的當然沒錯,面對一個小孩也如此沈不住氣,豈不是大失身份?不由得冷哼道:“你小子倒是詭計多端,是不是怕了?只要你說出‘劍癡’的下落,我就可免你一死!”

“什麽‘劍癡’?我從來都沒聽說過是什麽家夥,問我也是白問。”淩通淡然笑道。

“那你的武功是誰所教?”蒙面人冷冷地問道。

“本少爺自幼聰明機靈無比,無師自通,這樣可行?”淩通並不畏懼,傲然道。

“放屁!你剛才的身法和前兩天施展出來的劍法,怎會是無師自通呢?”蒙面人怒罵道。

“你看你,罵得這麽粗魯,一聽就知道修養不高,沒有內涵,對小孩子不能這樣粗聲粗氣,那會有損形象的。”淩通指著蒙面人,竟像是在責怪自己的晚輩一般。只氣得蒙面人直發抖,怒叱道:“你……”卻說不出話來。

淩通不等對方發難,又接著道:“你倒說說,這個‘劍癡’到底是什麽人?好像他與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,他殺死了你老娘嗎?”

“他殺了你娘才對,告訴你小子也無所謂,他乃是本門的叛徒,因此,必須殺之!”蒙面人怒罵道,可是想到淩通剛才說他沈不住氣,不由得又降下了一些怒火,聲音也緩和了不少。

“難怪,都是一丘之貉,一個個皆是見不得人的家夥。”淩通不屑地道。

“這麽說來,你是承認見過他啰?”蒙面人喜問道。

“誰見過他來著,他也沒有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,還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說的‘劍癡’、‘刀癡’之類的。”淩通淡淡地道。

“本門之中只有兩人,你的武功若是他所授,那他就一定是‘劍癡’!”蒙面人肯定地道。

“是他又怎樣,可惜我也不知道他住在什麽地方,這會讓你大失所望了吧?”淩通攤了攤手,裝作無可奈何地道。

“哼,他不在,我殺了他的弟子,他定會出來的!”蒙面人冷冷地道。

“誰是他徒弟了?學了他這麽一點狗屁功夫,他卻騙去了我一大堆烤兔。騙吃騙喝的家夥怎能做我的師父呢?”

“就算你不是他的弟子也得死,本門的武功又豈能讓外人得知?你是要我動手還是自行了斷?”那蒙面人聲音無比冷漠地道。

“你講不講理呀?你們門派中的武功很稀罕嗎?我還懶得學,稀松平常得很,我看你呀,不如改投別派,拜我為師好了。大不了我指點不了,便請你師公指點兩招也行呀!”淩通不屑地道。

那蒙面人聽到這話大為皺眉,怒叱道:“大膽!你竟敢小瞧本門的武功,就受死吧!”聲音剛完,人和劍已經到達淩通身前的三尺之內。

“哇,這麽兇!”淩通話一說完,就像只猴子般滑下木樁,竟躲過了對方這淩厲的一劍。

那蒙面人不依不饒地向下撲去,身法再一次加快,劍勢顯得更為淩厲。

“以為我怕你呀!”淩通氣惱地道,同時雙腳在地上一點,斜斜地掠上一株木樁,在那蒙面人迅速上躍的時候,迅速無倫地自懷中抽出那柄短劍,疾刺而出。

這一劍,無論是角度、速度和力度都是那般狂猛,顯出了淩通這一年多來深厚的功底。

蒙面人的眼角閃過一絲訝然,手中的長劍斜斜一挑,竟是與淩通對刺。占著長劍的優勢,絕對會在淩通短劍刺入他的身體之前,而將自己的劍刺入淩通的身體之中。

淩通豈會不知道後果,雖然他的劍快,角度準,但對方以逸待勞,只待他向劍上撲,他豈會幹如此蠢事?短劍斜斜劃出,斬在對方的劍身之上,在對方以長劍蕩開的那一瞬間,竟踢出了兩腳。

淩通很自信自己的腳,因為,曾不止一株樹樁在他的腳下翻倒,更不止一只野狼在他的腳下喪生。所以淩通對自己的腳勁極為自信。踢得也非常認真,每個角度都如同精心選擇之後的決定,且每一腳的速度都很快!就如兩道極為朦朧的幻影!

但淩通卻踢了個空,那蒙面人的速度似乎也不慢,在他踢出第一腳的時候,對方已如一條滑溜的蛇一般,閃了開去。

“轟……轟……”碎木如蝗蟲一般亂濺而出,淩通的兩腳全都踢在那株粗大的樹樁之上,他絕沒有半點停滯,借樹樁的反彈之力,身子也倒掠而回,向那神秘的蒙面人撲去。這正是五臺老人所教授的身法,使得淩通比豹子更靈活,更兇猛。

那蒙面人手中的長劍振蕩出一幕晶瑩的色澤,像是夕陽之下的湖水,閃爍著耀眼的光芒。

淩通驚訝地“咦”了一聲,手中的短劍也如矯龍般游滑而出,正是蔡風抄寫經書的筆法。淩通每一日都在不停地比畫著這些筆畫,每一日都在苦思這些筆畫之中所包含的劍式,此刻一出手竟然隨意所指,自然至極。

“叮叮……”一串脆響過後,淩通的身體倒飄回一株樹樁,對方也同樣掠上一株樹樁,有些驚訝地望向淩通。

“怎麽樣?不是你們什麽狗屁門派的功夫吧?要不要拜我為師,讓我教你這套舉世無匹的劍法?大不了去請教我的師父,即你的師祖嘛!”淩通嘴上不饒人地笑道。

“哼,小子無知,讓你知道我的厲害!”話音剛落,“噝……”蒙面人的劍更快,就像是可怕的魔龍,拖起一陣冷厲無比的殺氣逼向淩通。

“打便打唄,誰怕誰來著!”淩通小嘴一翹不屑地道。同時手上可不閑著,他深深地感覺到了對方劍上的殺氣和勁道都增加了許多,和剛才幾乎是沒法比的,這才知道剛才對方並沒有使出全力。

淩通短劍一橫,“當——”地一聲,堪堪擋過這迅猛無倫的一劍,但手臂卻被震得發麻,虎口險些震裂,身子卻被擊得向樹樁之下翻去。

“呼——”對方一腳剛好從淩通的肚皮之上擦過,若非淩通倒下得快,只怕此刻已被踢得飛出好遠了。饒是如此,淩通仍是駭出了一身冷汗,在重重地墜地之前,竟搭上了一截粗根,身子借力一甩,滑到另一株樹樁之後,使得那蒙面人無法趁機追殺!

“喳……”那蒙面人竟一劍將那粗大的一株樹樁劈成兩半,力道之狂、之狠,只讓淩通嚇得直吐舌頭。

淩通哪裏還敢與這蒙面人硬擊?腳下不停地圍著木樁繞轉,口中卻呼道:“餵,別這麽兇好不好?有話好好商量……”

“叮——”淩通不得不回劍再擋一擊,卻被割下了一截衣袖,嚇得他把聲音給吞了下去。腳步再次加快,那本來比獵狗還快的動作,與這蒙面人相比之下,卻並不怎麽樣,要不是借著樹樁繞來繞去,恐怕早就被截住了!

這片樹樁淩通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踩空的,熟悉得知道哪裏有一個蟻窩,哪裏有一道小縫,借這地利之便,一時那蒙面人也奈何不了他!

“餵,你講不講理呀?這麽大的人欺……負一個小孩,你不怕被人笑話嗎?咱們有話好說嘛!”淩通急得直嚷嚷。

“哼,咱們有什麽好商量的?難道你願意自殺嗎?”那蒙面人狠聲道。

“我不想自殺,難道我不可以加入你們的門派嗎?”淩通無可奈何地道。

“加入我的門派?”那蒙面人反問道。

“做你弟子也行,你要是教不了,大不了叫你師父即我師公教我啰。”淩通不得不屈服地道,因為他的確嚇慌了,遇上這樣一個魔星,又蠻不講理,只得委曲求全。這是他第一次真的與人交手,卻遇上這等厲害人物,哪能不慌?

“哈哈哈……你不是說要我拜你為師嗎?”那蒙面人不屑地諷刺道。

“如果你願意,我也不在乎了;如果不願意,我就拜你為師也行。咱們和平解決,何必動刀動槍呢?多不雅觀……唉呀!”淩通話還沒有說完,只覺屁股上一涼,竟被劃破了褲子!嚇得再不敢說話,只得悶頭直跑。

蒙面人也一個勁地猛追,兩人縱躍於樹樁之間,就如穿花的蜂鳥,無比靈活。

奔不多時,淩通便感覺到氣喘籲籲了,額頭上更見汗跡。心中暗忖:“奶奶的,今日可是死定了,那死鬼劍癡是個什麽老鬼,竟惹來這樣一個大災星,真是苦呀。”

淩通知道若再這樣下去,定會被對方抓住,因為兩人的身法是同出一門,而對方的功力明顯要深厚得多,更純熟得多,他如何能跑得過對方?只能跑一步算一步,若不是借地勢之利,恐怕早被對方剁了。

那蒙面人見淩通呼吸越來越粗重,仍是不停地逃命,心頭不由得暗笑不已。

淩通被追得實在沒辦法了,再次說道:“我真的非死不可嗎?”

“不錯!你非死不可!”那蒙面人狠聲道。

“媽的,你真狠心,我的年紀還如此小就要我去死,難道你沒心沒肝嗎?”淩通氣惱地罵道。

“隨你怎麽罵,反正你得死,要麽自殺,要麽我動手!”那蒙面人冷冷地尖聲道。

“奶奶個兒子,罷了罷了!你別追,我願意自殺!”淩通最後似乎咬牙想通了,卻把蔡風那句口頭罵人的話給用了出來。

那蒙面人一呆,身形一滯之下,淩通扭過身來,停住了奔跑,直喘粗氣地道:“你別動手,別動手,我自殺就是!”

那蒙面人一楞,旋即覺得好笑地問道:“那你還站著幹嗎?”

淩通指了指正在喘著粗氣的嘴巴,道:“我的氣還沒喘過來,如果這樣就自殺,那在閻羅殿中肯定會成一個病鬼,我已不能活了,難道你讓我做一個健康的鬼也不成嗎?”

蒙面人見淩通如此一說,好笑地問道:“是誰告訴你這歪道理的?”

“這還用人告訴嗎?聰明一點的人都知道肯定是這個樣子,除非是白癡才會不明白!”淩通沒好氣地道。

“你敢罵我?!”蒙面人叱道。

“不敢,不敢!”淩通雙手亂搖地解釋道。

“哼,諒你也不敢,那便讓你平口氣吧!”蒙面人似乎極有自信地道。

淩通這才松了一口氣,心中卻把蒙面人罵了千遍萬遍,但卻不得不安靜地坐下,調勻自己的呼吸,卻在暗思該如何脫身,更可恨那老鬼明明說今天會來考驗考驗他的武功,這一刻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見到,真他娘的不是東西!

破六韓拔陵的神色極為凝重,眉宇緊皺,趙天武、杜洛周及鮮於修禮諸人的神色同樣是無比沈重。

不光是這些人的神色凝重,就連整個義軍中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極為凝重,阿那壤十萬大軍自武川進襲,與爾朱榮的大軍兩頭夾攻,在這片無際的大漠之中,竟讓他們沒有生存之地,誰還能夠高興得起來呢?

“眾位還有什麽高見?”破六韓拔陵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下,淡漠地問道。

鮮於修禮向趙天武和杜洛周望了一眼,卻不敢說話。

“依天武之見,我們增兵固守武川,另外派一路人馬遠走柔然,直搗阿那壤本營,只要武川守得夠長,不相信阿那壤不退兵回頭。而爾朱榮此人心思深沈,他定是想讓阿那壤與我軍拼個兩敗俱傷,再坐收漁翁之利。如此一來,他的進攻肯定不會太過激烈,我們只能兵分三路而行,否則我們兩頭受敵,無論是糧草或是人員補充方面根本接不上!”趙天武神色凝重地道。

“天武所說不無道理,但阿那壤的柔然軍並非只有十萬,在他的老巢至少仍有數萬兵馬,我們豈能夠調出如此多的人馬去攻打柔然呢?更何況我遠行之軍乃疲軍,柔然人一向來去如風,勇悍無比。退一萬步來說,即使我軍不是疲軍,也不一定能夠占到什麽優勢,而阿那壤與爾朱榮都可謂是當今世上少有的人物,武川乃為一座平城,是否可以支持得住也是一個問題!”破六韓拔陵語氣有些冷漠地道。

“大帥,天武所說的也是個辦法,柔然兵馬雖然強大,但他們也有自身的弱點。這個弱點,我們卻不能不感謝那個已死的蔡風!”杜洛周語出驚人地道。

“柔然軍有個弱點?”破六韓拔陵喜問道,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投到了杜洛周的身上。

“不錯,柔然人有個弱點,就是柔然人的自身狂傲自大!”杜洛周肯定地道。

“此話怎講?”破六韓拔陵似在深思地道。

“柔然王阿那壤是一個極為狂傲自大的人,當然他有本事如此狂,單論個人來說,阿那壤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域外絕頂高手,比之爾朱榮及蔡傷不會差到哪兒去,應該算是黃海這一類高手之流。我曾下過柔然,對阿那壤的武功是清楚的。”杜洛周吸了一口氣道。

“阿那壤真的那麽厲害?”鮮於修禮奇問道。

“不錯,我並沒有和他交過手,但當年鄭伯禽卻和他交過手。鄭伯禽的武功自然是要比黃海差一個級別的,但當時阿那壤根本就未曾全力以赴,他是為了照顧鄭伯禽的顏面而已。那次正是當年阿那壤與南朝合作,想吞並北方之時,所以,阿那壤不能讓鄭伯禽太過難堪,當時鄭伯禽是輸得心服口服。而當時,我也在場,因此知道阿那壤的可怕之處!”杜洛周肯定地道。旋即又吸了一口氣,接著道,“也正因為如此,他不僅看不起中原的高手,亦看不起外族之人,其中最主要的卻是突厥。這是一個不能夠忽視的民族!”

“突厥族?”鮮於修禮目中泛出一絲欣喜光芒道。

“不錯,突厥族,突厥族一直被阿那壤當成奴隸一般看待,但土門巴撲魯卻是一個極有個性的人,沒有誰願意永世做奴隸,突厥族人不想,土門巴撲魯更不想,而這便是阿那壤的最大弱點!”杜洛周淡然道。

“但一個小小的突厥族又有什麽作用?”破六韓拔陵有些不屑地道。

“大帥不要小看突厥族,突厥族的鑄造之術極精,這些年來雖不斷地為阿那壤鑄造兵刃,但更有許多偷偷地與西域各國進行交易。人口也不斷地增加,已經不能小看。而且突厥人在馬上步下絕不會遜於柔然人,常年與異族擊戰,可謂勇悍無倫。絕對可能成為柔然人背後的隱患!”杜洛周肯定地道。

“就算突厥族可能成為柔然人的隱患,那又如何?遠水救不了近火,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夠與柔然決裂?我們要的是解決眼下之急!”破六韓拔陵沈聲道。

“不,土門巴撲魯會出力相助的!”杜洛周肯定地道。

“你怎麽知道?”破六韓拔陵懷疑地問道。

“這就是蔡風的厲害之處,也就是我說的不得不感謝蔡風的主要原因!”杜洛周神情歡悅地道。

破六韓拔陵、趙天武及鮮於修禮,禁不住都異樣地望著杜洛周。

“你在等什麽?”那蒙面人望了望淩通問道。

淩通也望了蒙面人一眼,有些猶豫地道:“你也知道,當一個人快要死去的時候,是多麽的舍不得這個世界。看,今天天氣多好,太陽如此暖和,鮮花開得那般嬌艷,樹林裏的空氣多麽新鮮,還有鳥兒叫,兔兒跑……”說著竟“嗚嗚嗚……”傷心地哭了起來。

蒙面人一呆,確實被淩通說動心了,但仍然叱道:“哭什麽哭,還像個男子漢嗎?”

淩通眼光自指縫間很清楚地觀察到了蒙面人眼神的變化,不由得剎住哭聲,裝作極為難過的樣子道:“我都是快死之人了,連哭都不準哭,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?我這麽年輕,世界又如此美好,死了多可惜,我能不難過嗎?”

蒙面人故作冷硬地道:“這個世道本來就是殘忍的,我殘忍?比我殘忍的人還多著呢,男兒大丈夫不準哭,知道嗎?”

“哦?”淩通故作乖巧地答道,卻不言自殺兩字。

“你還在等什麽?”蒙面人不依不饒地逼問道。

“我是在考慮從哪裏下刀子才會痛苦小些,再加上,一個人要自殺,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呀?我這麽小,不鼓些勇氣能行嗎?”淩通裝作怯怯地道,卻偷眼瞟了蒙面人一眼。

蒙面人被弄得啼笑皆非,只得依他道:“你快些鼓起勇氣,最快的自殺方法,就是一刀刺入氣海穴,那樣在你毫無痛感之時就會死去!”

“哦,氣海穴嘛,這個我也知道,我這就來試一下!”淩通裝作傻傻地道,說著真的拿起手中的短劍指向自己的咽喉,目光卻在剎那之間充滿驚喜之色,高聲喝道:“老家夥你怎麽現在才來?”

那蒙面人不由得順著淩通的目光,轉頭望去,但什麽也沒有看見,這時才知道上了當,扭頭之時,淩通已撲至密林之旁,並呼喝著叫獵狗快跑。

淩通正要沖入林中的時候,卻突然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。重大的沖力之下,使他竟反跌回來,一下摔在地上。

淩通只覺得屁股痛得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烙了一下般,但仍是迅速利落地爬了起來,卻發現自己所撞的正是被那兇惡的蒙面人說叫劍癡的蒙面人,不由大喜道:“你怎麽現在才來?我差點就被人宰了,還不快替我報仇!”

那剛至的蒙面人突然捂著肚子向地上一蹲,慘呼道:“唉喲,痛死我了,你這狠命的小鬼哪兒不好撞,硬要撞我的肚子,這下可完了,我倆只好等死吧!”

淩通一呆,氣惱地罵道:“老不死的,你盡耍我,別人說撞得死,那你也一定不會例外!既然你這麽耍我,想我死,那我便幹脆先撞死你,再自殺好了!”說著,竟真的毫不客氣地一腳向那蹲在地上的蒙面人門面踢去。

“哇,你來真的呀?”地上的蒙面人一驚,身子迅速橫移,也不見他起身就躲開了淩通這一腳。

“你這縮頭烏龜,有種就受我淩通一腳,都是你害的,誰是你弟子了?誰要學你這些全不管用的功夫?害得人家找我玩命,你還在一旁幸災樂禍,真是殺千刀的!”淩通越說越氣,越氣罵得越厲害,似是要把所有怨氣都發洩在這蒙面人的身上一般。

“你有完沒完?再這樣,我把你當烤兔烤了,你小子近年來倒也練了一身肉,肯定味道不錯。”那後趕至的蒙面人輕輕一伸手,就抓住了淩通的拳頭,微用力一送,淩通即騰雲駕霧般倒飛而出。

淩通幾乎是完全身不由己,但在加諸身上的力道減小的一剎那,竟知道扭身擺手倒翻幾個筋鬥,在樹樁上一沾足,很穩當地落在地上。口中得意地呼道:“哼,小爺的輕巧功夫還不錯吧?”

“我最喜歡自以為輕功不錯的人。”一個冰冷的聲音自淩通的身後傳來,只嚇得淩通肝膽欲裂,得意忘形之下,竟忘了那要命的活閻王。心道:“這下可慘了,死定了。”想到可恨之處,淩通禁不住又破口大罵起來。

“死老賊,臭老賊,一群見不得人的家夥,盡知道欺負小孩,算什麽英雄好漢?即使殺死了我,也只會讓天下人恥笑一輩子。你殺吧,殺吧,讓天下人都知道,你這個什麽狗屁門派,最擅於做的事就是欺負小孩,虜殺弱小。江湖人們知道你們殺了我,定會說:‘哈哈,這個門派了不起呀,居然能夠打贏一個小孩!’殺吧,殺吧,殺了我,到時你們定會名揚天下,天下聞名。哪家若有豬呀、狗呀、小雞、小貓之類的要殺,定會來請你們。嘿嘿,那時你們發了財,就到我墳前燒些紙錢,我會保佑你們長命萬歲,伸頭一刀,縮頭一斧。仍然打不了你們的殼,斬不下你們那見不得人的龜頭……”

“呀!”淩通慘哼一聲,被重重摔在地上,只痛得他淚水一滑,椎骨欲斷。

“你小子滿口是屎,說了這麽多,還未罵夠嗎?”那陌生的蒙面人怒道。

淩通齜牙咧嘴,呻吟了兩聲,眼中噴出怒火,又大罵道:“老子只罵了你這烏龜兒子、王八養的家夥,還沒罵……”

“啪!”淩通臉上挨了一巴掌,將後面的話給打回去了。

“呼——”淩通也不甘示弱,剛才雖然被摔在地上,蒙面人卻並未封住他的穴道,是以仍能夠動手。

淩通一腳踢出,對方似早有防備,輕巧地避過,反而一腳掃來,氣勢極為驚人。

“老子跟你拼了,橫豎也是死!”淩通氣恨交加,雙拳不顧一切地擊出。

“嘭……”雙拳抵一足,淩通身子再次倒跌而出,那蒙面人卻出奇地晃了一晃。

淩通這些日子來摔跌得太多了,抗打能力竟格外強橫,一著地,就迅速翻起,又再次撲上,但卻感到身後襲來一股強力。

淩通無可奈何,一矮身,倒踢出一腳,勁力足可踢死一頭大灰狼。可是他卻絲毫沒有達到意料中的效果。

他的腳踢入了一只手中,一只充滿熱力,更似充盈著一股棉花團般輕軟而又有著極強的吸引力,使他根本無法抽出這一腳。

出手的是被懷疑為“劍癡”的蒙面人。

淩通大怒,但卻無可奈何,蒙面人的手猶若鐵鉗一般,更且那透手而入的熱流,竟讓他絲毫動彈不得,甚至想罵也沒有了力氣。

“你不想死,就乖乖地給我待在一邊涼快去。以你三腳貓的功夫,人家只要兩個指頭就可掐死你!”劍癡不屑地喝道。

剛聽完這句話,淩通如被一團柔軟的棉花團所裹,絲毫掙紮的能力都沒有,就被對方拋了出去,然後再次重重地落在一截樹樁之上。但淩通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,心下不由駭然。

“你終於肯出手了嗎?”那陌生的蒙面人聲音中微微帶上一些激動的情緒。

“你對他這般手下留情,又這般戲耍,不就是想要我出手嗎?”劍癡的聲音平靜得像是輕拂的春風。

“他果然是你的弟子?”蒙面人驚異地問道,眼中暴射出冷冷的殺機。

“若是我教出的徒弟是這般膿包,只怕我早就一頭撞死了!”劍癡不屑地道。

“老不死的,誰說過要做你的徒弟?誰做了你的徒弟,定是前八輩子種下的黴運,你有什麽了不起,只不過是個騙吃騙喝、不敢見人的家夥!”淩通聽人說他是膿包,再加上剛才憋了一肚子的火,怎能不怒?開口就大罵道。

“你給我閉嘴,小心我把你的嘴巴撕成八瓣!”劍癡扭頭怒喝道,眼神中充滿了冷意。

淩通心頭一寒,竟真的不敢再開口了,眼前這兩個老怪物,一個個都極兇,哪個都不好惹,千萬不能得罪,說不定,他們真的要殺自己,可真是輕而易舉之事。

“這小子的口齒倒是好利,膽大妄為,狡猾得很,倒也不是一塊廢料,若是好好調教,將來出人頭地也不是件難事。”蒙面人淡笑道。

“我卻沒有興趣去調教什麽人,今朝有酒今朝醉,有吃有喝又有睡,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可求的了。”劍癡悠然自得地道。

“這似乎不是師兄的本性。”蒙面人訝然問道。

“我已脫離師門,也不再是你的師兄,你這樣稱呼我,不也等於背叛師父的意願嗎?”劍癡仰天嘆了口氣道。

“雖然你脫離了師門,但始終都曾是我師兄。因此,沒有什麽可以改變我心中的意念。”蒙面人深沈地道。

劍癡澀然一笑,道:“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,我也不想左右別人的意志,你今日前來,就是要與我一戰嗎?”

“不錯,我足足等了二十年,蒼穹無境,行遍天涯海角,才知道天地其實很大,但蒼天有眼,終於讓我在此地發現了這小子!”蒙面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。

“這又是何苦來著?人生在世就是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疲於奔命,浪跡天涯,也許這便是人生的悲哀。”劍癡嘆息道。

“師兄變了,我真不明白,昔日立志追求劍道最高境界的你,怎會是今日如此沒有魄力的模樣?”蒙面人似乎有些失望地道。

“世事滄桑,人總會變的,我也不例外。當初年少氣盛,想叱咤風雲,可經歷得多了,才知道那是多麽幼稚,多麽可笑。是該變了,我現在不再是當年的我,劍癡已不癡,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。”劍癡緩緩地道,眼神變得有些空洞,思緒似乎延伸到了很遠很遠。

“是我看錯了你!”那蒙面人不能掩飾地有些失望地道。

“這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,一個沒有目標的人,只會隨波逐流,盲無目的,最終只會像一個小小的泡沫,在人海蒼茫的世間消失。不會驚起半絲漣漪,半絲浪花。這只是一種悲哀,你能定下一個目標,這只是一種幸運,也只有這樣才會使你這一生有些意義。”劍癡像是一個哲人般深沈地道,眼神卻由空洞變得深邃。

“好,說得好!這是我認識你之後,說得最像話的話!”淩通禁不住在一旁拍手讚道。近年來,他經常聽著劍癡的責罵,與之鬥口,竟變得口舌極利。更是能夠放開淩能麗與蔡風留下的壓力和憂郁,恢覆了那種童性的自然,更因為一直在練習蔡風所授的小無相神功,使得其智慧不斷開發,竟變得無比活躍,活脫脫成了蔡風當初的影子。

劍癡和蒙面人不由得大為愕然,雖然覺得這小子口不擇言,但卻有些特別,甚至有些可愛。

“叫你別開口,你聽到沒有?給我乖乖地坐在那裏!”劍癡微微擡腳,踢出一塊石子,向淩通飛射而去。

淩通駭然,慌忙一扭頭,躲開這一擊,身子一縮,滑到樹樁之下,卻像只倒掛的猴子。

蒙面人這才把視線再次轉移到劍癡身上,悠然道:“但願這些年你不會讓我失望!”

“其實,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多少東西會是能夠滿足人願望的。本是一個讓人失望的世道,何必強求美滿?這只是對人的一種傷害。”劍癡平靜地道。

蒙面人目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,劍癡的表現的確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,但卻又似乎變得更加莫測。

“人活著,不應該只是為了一些空洞的東西,不知道師弟要我證實一些什麽呢?”劍癡再次出言道。

“我的意願依然沒有變。二十四年前,我敗於你的劍下;二十二年前,你避而不戰;二十年前,你依然避而不戰。可我卻始終記得你那句話:‘閉門自守,始終只會限於小成,未覽天下劍道之精髓,何得劍道之大成!’因此,我遍行天下,盡覽諸家劍法,終在本門之劍法上有所突破,我要向你證明,本門劍法有揮之不盡的潛力!”蒙面人認真地道。

“就只為了這些?”劍癡淡然問道。

“這還不夠?”蒙面人冷冷地道。

“我們鐵劍門若是早日如師弟之行,也不會落得今日人才雕零的局面。其實,師弟並不用證明,即使證明,找我也只是一種沒有必要的過程。我早就證明本門的劍法具有無窮的潛力,但那卻是在盡覽天下劍法的基礎之上,融會貫通各家所長。而這樣施展出來的劍法也不再是本門那敝帚自珍的劍法,任何一種劍法,若想它永遠具有生命力,那就不能用封閉的思想去學它,而應該在江湖中千錘百煉,不斷地改變與修補。你既然說已盡覽天下劍法,卻不知又有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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